第三百一十五章：三代审查，世家大族把自己玩进去了

    贞观二十三年，八月初一。
    朝议。
    在京官员悉数到场。
    今日，他们都知道，党仁弘一事，就此出结果了。
    与此同时。
    承天门外，再次汇聚了无数人，等候着朝议消息。
    李世民一袭天子冕旒，坐在太极殿上。
    李承乾也穿着皇太子冠服，面向群臣坐着。
    群臣们频频的看向武官班列，这次有点古怪啊。
    为首的李孝恭，尉迟敬德，程知节，李靖，唐俭等国公，竟然一个都不在。
    这不太应该啊。
    陛下的旨意，是悉数要到场的。
    一个若是缺席，还情有可原，可好几个都不在。
    这就有问题了。
    李靖根本不敢请病假的，哪怕有病在身，也会在场。
    他这次不在，可很耐人寻味。
    “今日朝议，暂时不商量其他。”
    李世民沉声道：“就先宣布一件事。”
    “对党仁弘的处置决定。”
    “御史大夫！”
    马周应声而起，来到太极殿中央，道：“臣在。”
    “你宣布吧！”
    “是！”
    他展开准备好的处置公告。
    不知道为何，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等人，看到他这一动作，心没由来的猛然一跳。
    似乎有什么天大的事，即将发生。
    御史台拟定的处置公告，并不被三省所知的。
    也没有报三省知晓，是御史台与刑部，大理寺共同决断的。
    孙伏伽与刘德威低头不言，他们知道公告内容有多恐怖。
    足以让大唐天翻地覆。
    整个大唐的世家大族，乃至朝廷官员，以后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而他们三人，将会为此背锅。
    李承乾目光淡淡的从群臣中扫过，高兴是吧？
    等会儿你们就高兴不了了。
    “经御史台，大理寺，刑部共同调查，党仁弘在任广州都督一职，滥用职权，贪赃枉法，买官卖官，鱼肉百姓，残害忠良。”
    “指使手下，杀人越货，强抢民女，欺行霸市，为祸一方。”
    “置朝廷法度于不顾，置广州发展利益为私，置广州百姓生命于不顾。”
    “身为开国功臣，当朝国公，丧失诛灭推翻暴隋后，造福天下人的理想信念，背弃大唐缔造前所未有的盛世的使命责任。”
    “在贞观十九年末的大朝议后，严查贪腐问题，党仁弘依旧不收手，不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其行径罪大恶极，罄竹难书，丧尽天良，天理不容，人人得而诛之。”
    “党仁弘性质严重，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
    “经三司商议，依律判决党仁弘处死刑，抄没其家，全部充公，其家族人员，全部贬为庶民，流放驩州。”
    马周念到这里，殿内官员们还觉得挺诧异的。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判决通报。
    对党仁弘的下场，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赢了。
    陛下没有扭过天下民意。
    怎么敢违背嘛。
    天下人皆知，圣天子徇私枉法，天下人怎么看圣天子？
    为了圣天子之名，陛下也只能是忍痛处决。
    马周抬头看了看群臣，双手都有点颤抖。
    群臣：“？”
    什么意思。
    还有下文吗？
    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神色大变。
    这已经算是结尾了，再有的话，那可能就……。
    “凡与党氏一族有关系的人员，三代不得出仕为官，不得入伍。”
    “已为官出仕入伍者，当免去官职军职，不再任用。”
    字少事大。
    马周短短的两句话，瞬间让太极殿有天翻地覆的架势。
    “啊？”
    “啊！”
    所有人官员神色呆滞，眼中皆是难以置信，他们微微张着嘴巴，不敢相信御史大夫所说的。
    三代不得出仕为官，不得入伍？
    这……这。
    “陛下！”
    崔敦礼惊声而起，喊道：“这份处理，是否还有待商榷？”
    他慌了。
    无比的慌。
    坐在朝班中的杨师道是如此。
    崔仁师更是脸色煞白一片。
    “陛下，三司论罪处罚，党仁弘一家被贬为庶民，就已无法出仕。最后的三代不得出仕为官，不得入伍，是不是多此一举？”
    卢承庆难以保持镇定，根本坐不住，紧随崔敦礼之后，喊道：“请陛下明鉴。”
    崔仁师急忙的双手趔趄带爬的，来到太极殿中央。
    “陛下，三司论罪有失公允。”
    他急声大喊道。
    但此刻，李世民神色却一片冷淡。
    李承乾也是漠不关己。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差不多已经明白党仁弘案的始末了。
    从一开始，陛下就是要让党仁弘死的。
    但党仁弘之死，不能是陛下来决定的。
    要让文武百官，要让天下人，共同来逼陛下作出决定的。
    为什么三司调查的那么清楚，陛下还是要三次打回去重新调查。
    就是在等。
    就是在让党仁弘案发酵。
    天下人都知道，党仁弘的罪行，到底是有多证据确凿。
    这样，陛下才会多次为党仁弘求情。
    就是因为知道证据确凿，想要推翻太难了。
    天下人知道陛下想徇私，更加坚定处死党仁弘。
    除非是陛下一意孤行，不顾江山社稷。
    但那可能吗？
    陛下怎么可能为了党仁弘，置天下社稷不顾的？
    所以，一切都在陛下的预料中。
    一切都是为了，马周最后的两句话。
    从党仁弘案始，三代不得出仕为官，不得入伍。
    这就是冲着世家大族去的啊。
    三代啊。
    若是三代不得为官。
    那对一个家族意味着什么，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绝望。
    没有家族是没有对手的，也没有敌人的。
    一旦自己三代不能出仕，三代之后，基本上一个家族就要宣告覆灭了。
    “世家大族啊，这下是把自己给彻底玩进去了。”
    “是你们逼着陛下处死党仁弘的。”
    “没想到，陛下在这里等着你们。”
    长孙无忌心里是一阵后怕。
    他还好没有参与进去一点。
    一想到这背后的可怕内幕，他浑身都是冰冷。
    不由的看向神态自若的外甥。
    他很怀疑，这其中必定有外甥的手笔。
    天下的世家大族，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伤陛下八百，损自己家族的未来。
    简直是所有人都被套弄进去。
    到头来，还没有能说陛下不是。
    谁让你们一个个逼的呢？
    转过头来，不少没有参与的世家大族，就要对动手的世家大族怨恨了。
    房玄龄与长孙无忌想的差不多，但他却第一时间看向的是武官那边。
    那缺席的几个位置。
    陛下早就算好了。
    已经命人去掌管军队，随时应对可能出现的意外。
    “斗什么斗。”
    “这下，所有人都要牵连进去了。”
    “哎！”
    ……
    接连大批官员站出来，强烈反对三司的判决。
    主要是最后一条。
    虽说这是针对党仁弘一系的。
    但万事欠缺的只有一个开头。
    三代审查，从党仁弘开始，那往后有人犯事，这条判决加上，还能有多远了？
    这相当于，又多了一个等同抄家灭族的判决。
    某种程度上，比抄家灭族更难以接受。
    “朕处置党仁弘，是顺应天下民意，是维护国法森严。”
    李世民开口了。
    “三司判决，更是彰显国法不可触碰的底线。”
    “贞观十九年末朝议的二十一条规划中，第一条，就是要加强大唐全体官员的整体能力，提高治理水平，纠正思想认知，严查贪腐问题。”
    “一直以来，朝廷都在考虑，如何让官员们管住自己的手，认真办事，为百姓造福。”
    李世民语气好似没有波澜，他淡淡的说道：“三司判决的想法，很是不错。”
    “为杜绝官员贪腐，找到新的处理方式。”
    “抄家灭族都震慑不了贪官污吏，多一个三代审查，也算是给贪官污吏，增加违法犯罪的忌惮。”
    “大家痛恨党仁弘恶行，怎么突然间，为党仁弘喊冤起来了？”
    他就差说。
    诸卿，你们选的嘛。
    为什么突然变卦了呢？
    我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三次想要为党仁弘徇私，是你们集体反对的。
    如今，来找我？
    找错人了。
    “陛下，党仁弘恶行，抄家灭族都不为过，可三代审查，完全无必要……。”
    卢承庆战战兢兢的说道。
    崔仁师附和道：“党氏流放，不可能再出仕为官……。”
    李世民眼眸微微一眯，道：“朕有一问。”
    “到底朕为天子，还是尔等可代天子权？”
    “你们在教朕做事！”
    一股威势，突然席卷太极殿。
    隐隐有龙吟之声在呼啸。
    当然，这是感受而已。
    李世民积压下来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
    “臣等有罪！”
    李承乾当即起身跪地，高声呼喊道。
    “臣等有罪！”
    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等人紧随其后。
    旋即。
    整个太极殿内，所有官员匍匐在地上。
    “三司判决，朕已恩准。”
    李世民起身道：“谁反对。”
    “来两仪殿。”
    “朕等着他！”
    言罢。
    李世民轻蔑的看了一眼跪伏的群臣，重点在某些官员扫过，很是不屑。
    最后，他可以在太子身上停留，嘴角扬起一个幅度。
    太子就是会玩啊。
    一个三代审查，就把所有世家大族给玩进去了。
    今日是党仁弘。
    明日……。
    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