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姿容更胜女子

    鸭货买得很顺利，龙五介绍的小厮手里刚好有五十只鸭的剩余部位，程诺给价爽快，并没有跟小厮还价。
    她想要的是长久的，互惠互利的生意，不会贪图一星半点优惠，将供销商得罪了，有钱大家赚，有饭大家吃。
    扛着背篓回到镇门口，也到了宵禁时间，城门在身后关上，发出一道响亮的撞击声，程家兄妹三人合力将推车抬到牛车上，回家的路轻松愉悦多了。
    没多久车辆晃晃悠悠进了村，各家各户关门落锁，有些甚至已经熄灯上床歇息了。
    只有程家门前的大榆树下挂着灯笼，为未归家的亲人照亮一方天地。
    一听车轮声，程父领着老妻儿媳妇们迎了出来，连行动不便的程三虎也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出来了，见到铜锅里空空如也，连卤汁也见了底，全都张大嘴巴愣在原地，话都说不出来了。
    “撒了？”程父想到一种可能。
    程二顺将钱袋子抽绳拉开，程大壮拿起铜锅锅盖，“哗啦啦”持续不停的铜钱撞铜锅的声音，在寂静四下里响起，悦耳非常。
    看着跟下雨一样落下的铜板，里头间或还有几个小银锭，武氏第一个喊出声：“全卖光了！”
    程大壮笑没了眼睛，重重点了点头：“是的，不仅卖光了，还有不少人预约明天拿肉呢，连定金都给了。”
    “真应了句老话啊，东西往上摆，一定有人买。早知道摆摊这么赚钱，我早去镇上支摊了。”灯笼的烛光照亮武氏因激动泛红的双颊。
    “得了吧，那是小妹手艺好，换成你，笑着出去哭着回来。”程三虎嘲笑媳妇一句，被武氏揪住耳朵拧。
    武春来不服气，指着程母道：“我是不善厨艺，那娘呢，娘当年也做过生意，摆摊卖过馄饨的，是不是娘？”
    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现在提起来程母都觉得羞臊得慌：“别提了，亏了几十文的摊位费，卖出去五碗馄饨，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到底输在哪儿了，明明我包的味道比隔壁那婆娘强多了！”
    程母失败在前，更让大伙儿感受到做生意的不容易，也越发觉得程诺厉害。
    找到赚钱门道了，再也不用愁吃了上顿没下顿，说不准还能给家里小子攒彩礼钱。
    还有！
    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又有银子给四娘招赘了！
    柴房里的人听到小院中的欢声笑语，本就没什么睡意的他，脑袋越发清明。
    乡村人家的幸福如此简单，竟让他心底生出一丝羡慕。
    房门被敲响，得到屋内人的同意，程大壮推开门进来：“难为你跟着一起挨饿，家里父母担心，非等我们回来才吃晚饭，我已经叮嘱他们了，从明天开始会带干粮，实在不行就在镇上吃，以后天黑得早，不用苦等我们回来。”
    十七坐起身：“多谢程大哥，我整天没怎么活动，本来也不饿。”
    屋内灯芯燃得太久，烛火摇摇晃晃，忽明忽暗的昏黄下，床榻上男子瘦得好像只剩个躯壳。
    程大壮一阵咋舌：“你太瘦了，我们都在猜你是不是从北边逃荒上来的，听说北方年成不好，饿死了不少人。”
    十七苦笑一声：“可能是吧……”
    程大壮越过床沿，拿剪刀将桌上的灯芯剪短些，灯火烛光便在男子脸上凝固住了。
    男子眼眸深邃，眼窝略深，烛光在瞳孔中反射出冷静坚毅的光辉，面容虽消瘦，背脊却一直挺拔如松，即使身处狼狈杂乱的柴房，亦无法让人忽视他俊逸的容貌。
    “你……”
    程大壮的话卡在嗓子里，不知该怎么问出口，出众的相貌长在贫民女子身上是祸端，男子又何尝不是。
    就像路边生长娇艳的野花，谁都想攀折，谁又都能攀折。
    听说，北边不少贵族喜欢美貌的男子，更甚容颜娇俏的女子，看他一身的伤，后背还有被长期鞭打的痕迹，会不会……
    程大壮猛地摇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打乱，十七是三虎的救命恩人，他不应该随意揣度他人的过往。
    “程大哥，我看家里最近好像很忙。”十七微微扬眉。
    说到生意，笑意又蔓延上程大壮的脸颊：“家里支了个小摊，搞点卤肉生意贴补家用。”
    十七了然的啊了一声，随即道：“有什么我力所能及的，别跟我客气……”话没说完，人弯腰剧烈咳嗽起来，架势好像要被心肝脾肺肾都咳出来。
    “不用！不用你帮忙，好好歇着就行。”程大壮哪敢劳动他。
    男人的样子孱弱的，仿佛来阵风就刮倒了。
    房门被关上，脚步声渐远，屋子里跟着寂静下来。
    暖色烛火一寸寸蔓延，男子坐在四角不齐，还需用柴棍充当一脚的破桌前，端起碗吃了一口面。
    今晚的汤面味道不对，是程家姑娘回来前的味道，一瞬间他口中索然无味，走上前推开窗，整碗面从窗口倒出，一滴不剩。
    一墙之隔很快响起公鸡欢快的咯咯声，仿佛在说，真的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月光顺着窗户的缝隙倾泻而入，照在窗前若有所思的男子身上。
    程家姑娘若每日出摊晚归，他岂不是夜夜要饿肚肠……
    主屋内。
    各房安顿好各自的孩子后，激动地聚在一处，开始清点进项。
    武氏看着满桌的铜板，仿佛能听见心脏如鼓点般敲击的声音。
    “老大家的，去取草绳来，五十文穿一串，再把秤砣拿来。”程母继续发话，“春来去打盆热水，再拿个干毛巾过来。”
    东西准备完毕，程母将桌上的铜板一股脑丢进热水中，咕噜咕噜翻了几个泡，铜板沉到盆底下，热水表面很快浮起一层汪汪的猪油，除此之外，还有十几枚飘着的铜币。
    “这是……”
    程母将飘着的铜币捞起来：“假的。”
    最近几年民间涌现出不少私铸小额铜钱的黑工坊，做出来的铜币轻，色泽感也不好，却因为售价便宜，在市面上广为流传，不少小摊贩深受其扰。
    武氏一脸心疼：“十几文呢，黑心肝的，小本生意也不放过，娘，这些铜板怎么办？”按她的想法，当然是留着，等家里需要买东西的时候，混在真铜板里，十几个里面夹一个，别人一下子难以分清，就算回家后找了出来，也没法判断到底是谁混进去的。
    操作十几次，假钱不就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