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怎么会是那个男人

    “啊——救命！来人啊！有贼、有贼入室抢劫啦！”
    一声可以称得上是惨叫的呼号，击碎了沉闷的夜。
    在盛夏时节还穿着长裤睡衣的女生，蹦到了木质沙发上，手不断胡乱挥舞着，像是要击退什么。
    就在这时，她手里的遥控器飞了出去，“啪叽”一声，砸在了张言临的脚边。
    室内没有开灯，他们都看不清彼此的面目神态，只有客厅里那台大电视的微弱荧光照亮客厅一隅，节目中的人声情并茂地继续着演绎：“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哪怕是在这种状况下，张言临也只是推了下眼镜，用平淡到没有丝毫波动的声线说道：“不好意思，这儿是我家，你是——”
    “啊啊啊！你到底是人是鬼啊！你的声音怎么没有温度？”贺无忧更惊恐了，她恨不得整个人爬到天花板上去，“我长这么大没有干过一丁点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还想再活五百年，你要是敢勾我的魂，我、我就和你拼了！哇啊啊——”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张言临皱着眉。他只想知道这女人是谁？为什么会住在他的房子里？
    时间倒退回晚上十一点十七分。
    夜已经深了，张言临拖着自己上大学时用的那个黑色布制行李箱走进电梯时，汇康小区内已经万籁俱寂、被漆黑笼罩。
    ——小区说新不新，说旧不旧，也是有些年头了，里面的住户大都是上了年龄的人，他们的作息时间健康得很，可以说得上是日落而息。
    张言临站在418号房门前，听见电视剧播放的声音时，心里隐约诧异了一下。不过他并没有多想，也未曾在意声音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反正，不可能来自418，因为这间屋子早已闲置多年。
    上学期间，张言临没有回来过，房子一直交由他的小叔保管。
    直到前一段时间，张言临辞去了B市的职务要回来发展，又恰逢小叔要到外地出差，听说张言临要回来也只是轻松地说：“这本来就是你家，我把钥匙寄给你吧，也省下一桩事儿了！”
    带着满身暑热，又在火车上几乎颠簸了一天，已经累到不行的张言临，其实并没有对自己即将踏入的这间418抱有多大的期待。
    小叔的不靠谱他是一向知晓的，房子没塌都算是奇迹了，指望定期打扫通风呢？还不如他躺在地上做个梦实际呢。
    但……世间的惊喜总是永远在预料不到的地方，以令人迷惑的方式，“砰”地一下炸开，把人碰个满头包。
    就如同现在，张言临也分辨不清，到底是这个大晚上在自己家穿着睡衣吱哇乱叫的女人恐怖，还她是旁边那个，“蹭”地一下如平地惊雷般冒出来的年轻男生更令人害怕。
    如同在屋子里看见一只蟑螂，就已经知道这间屋子的暗处爬着成千上万只小强一样；当张言临意识到不止一个陌生人鸠占鹊巢时……
    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间屋子里到底住着几个人？！
    张言临几乎都要怀疑自己走错门了——但，无论是小区、楼号还是房间号，还是熟悉的室内陈设，都让他确信——
    这确实是自己的家。
    不然他是怎么用钥匙开门进来的？
    当然，张言临作为一个克己守礼的模范青年，就算心里惊涛骇浪翻涌而过，但依旧是端着自己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用冷淡的目光，观察着这两位不知道怎么进了这屋的男女。
    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
    “快！乔晚鱼，快去把他赶跑！”贺无忧上蹿下跳，就差没吓成个尖叫鸡，“有没有搞错啊大晚上冒出个人，你快上啊，我不要过去，他的声音好恐怖！”
    张言临：？
    真正应该害怕的人是他才对吧！
    那个名叫乔晚鱼的男生牙齿打架：“我我我还小，我还在上学，我谁都打不过，他他要是带了刀怎么办？我们死定了，我……我二十三岁了还没找到对象，我还不能死，死了的话，实验室里，明天的试剂就没人收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中带着某种豁出去的味道，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张言临：？？
    难道自己的家被征用做精神病收留所了？
    就在他们叫得欢快的时候，张言临一眼看见家里的餐桌上，居然叠了五六个没丢掉的外卖盒子。被塑料袋套起的外卖盒上满是油渍，简直看得令人皱眉……
    啧，太不卫生了！
    “工具！我去找个工具！”乔晚鱼经历了一番差点找不着北的动作之后，终于钻进走廊前头的那间厕所。
    很快，就见他举着一个拖把冲出来，对张言临怒喝道，“和你拼了！妖精哪里逃，吃俺老孙一棒！”
    他没有注意手中拖把的状态，就哇呀呀的冲过来，在贺无忧的加油声中，一脚踩上了脚下那堆缠缠绵绵，拧也早就拧不开了的布带上。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诶？”
    这是乔晚鱼还清醒的时候，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砰！”
    这是乔晚鱼摔倒在地上的声音。
    “啪叽！”
    这是扫把落在乔晚鱼身体上的声音。
    “呃……”
    发出半声闷哼后，418的好舍友、抗击劫匪前不忘挂念试验室的好学生乔晚鱼，就这样双眼一闭一睁，摔晕过去了。
    贺无忧不忍直视，挪开了脸。
    张言临看着地上那摊人与拖把交缠的画面，在心底摇了摇头。
    “您、您稍等片刻，”眼见乔晚鱼这家伙一点也不顶用，贺无忧反倒有那么一丢丢冷静下来了，她连忙从木制沙发上下来，做出一个安抚的动作道，“我知道大哥您这大晚上的上班也不容易对吧？您想要什么，我们都给您，您别急着动手动脚哈，事情还有得商量……”
    她一面说着，一面以最快的速度走到客厅和餐厅的交界处，往身后黑暗的走廊里一点点后退。
    张言临问道：“你们是谁？”
    “别动手，我们都是好人，你也是好人，我懂的，大哥你冷静一下，我去房里给你拿值钱的大宝贝，你别、别伤害地面上那家伙啊！他他很弱的，你看你也知道对不对？”贺无忧强装镇定声音依旧抖得不成调。
    显然是没有听出张言临那冰冷到毫无感情的声音里，那确实存在的疑惑。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贺无忧快步走到走廊最深处，然后拧开了左边那扇门。
    登时，能刺瞎人的粉红粉□□光，biu地一下照亮了她整张脸。
    贺无忧不忘嫌弃地“啧”了一声，并且快速地一个闪身钻进去。
    而房间内，传来清脆键盘敲击声，还有一个男人的怒吼：“在直播呢！你进来干吗！”
    “你耳朵聋了吗！”贺无忧叫得比他还大声，“家里进贼了！把乔晚鱼给打晕了！快出去帮忙啊，你一身的肌肉都是假的吗！”
    ……等等，乔晚鱼这个人是他打倒的吗？
    张言临都要佩服她颠倒黑白的能力了。
    “喂拜托，我还在直播！”那人还在试图摆事实讲道理。
    贺无忧简直恨铁不成钢：“醒醒吧，还直啥啊大兄弟，你家都要被人端了！”
    话音刚落，那个房间内的光线扑闪几下后就彻底熄灭了。
    “你怎么回事！”男人愤怒到捶桌，“有病吧你！”
    贺无忧快哭了：“网线都拔掉了，你也没得直播了吧！我们在这里耽误的时间，乔晚鱼还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还这么年轻，呜呜呜要是就这么壮烈的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的父母交代……”
    而他们并不知道，全世界最温文尔雅的劫匪——张言临，已经开始掏出手机，拨打小叔的电话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本该被蜘蛛占据了的闲置住房，变得这么有人气……不，变得这么充满精神病的神秘气息？
    但是四十几秒过去了，忍耐过小叔拿充满土味的情歌做彩铃后，张言临只等到一阵忙音。
    他叹了口气。
    就在这时，一片昏暗中什么玩意像是带着风一样，“刷”地靠近了。
    张言临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男人，一个很强壮的男人，就这么拽着他的领子将他拎起来，声音里满是不爽地问道：“你说的劫匪，就他一个人？”
    “放开我！”张言临被提溜地只能踮起脚尖，才能保持呼吸，“我是这间房子的业主，你们这是在非法入室，我要报警！”
    “啪——”
    拎着他的那个男人另一手拍上墙上的开关，客厅的大灯被打开。
    一时间，久违的光明，让张言临忍不住眯了下眼。
    “非法入室？”
    身前的男人离他很近，就保持着一手拎他一手开灯的姿势将他困住，接着哼笑了一声，“你脑子有病吧，还贼喊捉贼呢，我们都是正经租……嗯？张言临？怎么是你？”
    他的语气从轻蔑到疑惑，最后竟然变成耐人寻味的质问。
    听见有人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的名字，张言临也有些惊讶地看向他。
    在一片光明璀璨中，他辨认出了眼前这位本以为永远不会在相见的怨憎对象：“……舒侑？”
    让我们恭喜两位男嘉宾牵手，啊不，撒手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