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搜捕张言熙

    搁在口袋里的手机微微一震，舒侑猛地回神。低声骂了句脏话，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d0105的消息。
    d0105：我必须要见到你。
    舒侑啧了一声。
    张言临房间里的窗户没关紧，窗帘被灌入的凉风轻拂，像月色下起伏的海浪。
    他做了个梦。
    梦境里的世界如此清晰，学校角落的紫藤花架下，夕阳的颜色映在母亲的肩头。她刚下班，身上穿一套白套装，得体干练，又冷得让人害怕。
    “你可真是厉害，语文英语我就不说了，数学才考131，理综又丢了28分，我看你是真的不想学了，丢人！”
    她说着，无意识地把张言临的成绩单揉皱了一个角。那些褶皱在张言临看来有些刺眼，他别过视线。
    夕阳下坠，光线在一点点减弱，远处操场上传来学生们的笑声。张言临突然觉得有些羡慕他们。
    “累死了！这里总没人了吧？我休息会儿，别叫我了——”
    一个男生的脚步伴随着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向紫藤架下沉默的两人靠近。舒侑张扬的话声在看到张言临母子后戛然而止。他单手抓起篮球，挠了挠汗湿的脑袋。
    “别管我，你们继续。”
    说完他就抱着球坐到了一边，倒真没拿张言临和张母当外人。
    张母从来不愿在外人面前失态，她打量了几眼这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学生的男生，叮嘱张言临好自为之，把成绩单往他手里一塞，转身走了。
    张言临抓着那张皱巴巴的成绩单，垂首不语。
    直到男生高大的身影把他笼罩住。
    “那是你妈啊？真虎，我感觉她能靠说话把人扎死。”舒侑眯着一双桃花眼，啧啧感叹。
    “你……都听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张言临错觉，他觉得舒侑好像是听到母亲在训斥自己后特意过来的。
    他在帮自己解围？
    ……为什么？
    张言临不解，可舒侑连他问出口的那句话都没回答，趁他不备抢过成绩单，就着刚亮起来的路灯看了眼。
    “啧，你这成绩单上的字写得很潦草啊……哦我拿反了。”舒侑镇定地把成绩单倒过来，“怪不得她不提你的语文英语呢，都140了啊……我语数英三科加起来还没140分，你妈有什么不满足的！”
    “和你没关系。”
    张言临闷闷地说，抬手想去抢自己的成绩单。
    “别闹！”舒侑侧身躲过，指着纸上的皱痕问，“这个，你打算怎么和老师解释？”
    张言临一怔，沉默了。
    “每本课本都是平平整整，保护得和没翻过似的，成绩单被人弄成这样，老师看见了肯定会关心一下吧？”
    即便是在暮色之中，舒侑也能看到张言临听完这句话之后，脸迅速红了起来。
    “那你就说实话呗？反正都是你妈的错……”
    张言临闷闷地说了声不。
    舒侑耸耸肩：“就知道你好面子。”
    他说着，嚓嚓两下，把张言临的成绩单扯成两截。
    张言临一惊：“你干什么！”
    舒侑把那两片成绩单丢回张言临手里：“撕着玩儿啊！”
    张言临真急了：“就算开玩笑，你也——”
    他话说一半，忽然愣住了。低头去看被撕成两半的成绩单，一般光洁平整，另一半皱皱巴巴。要是合在一起看，肯定会引人注意。
    现在这么一撕……
    “你就说我羡慕你能上清华，嫉妒心作祟干的，剩下不用我教了吧？”舒侑转身就走，边说边深藏功与名地对张言临挥了挥手。
    少年人披着残霞的背影看上去格外挺拔，短发被汗珠湿润，黑得耀眼。
    张言临忽然觉得有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中翻涌，他暂时无法定义这种情绪。
    因为课本里没教过。
    硬要定义的话，大约是有人挡在自己身前的感觉，有点温暖。
    迷迷糊糊地，张言临醒了。
    他眨眨眼睛，看着窗外的月色，没想到自己还会梦见这段回忆。
    那是高二上学期的事情了，在那以后，为得到母亲的赞许，他几乎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学习中，每天放学后都在教室里留到九、十点。
    和他一起每天留下的还有舒侑，不过理由不同。舒侑是因为“手撕年段第一成绩单”这种嚣张行为被罚，每天不写完作业不准回家。
    对学渣舒侑来说，写作业简直就是世界上最折磨人的刑罚。
    于是天才小舒侑想到了个绝佳的法子。
    他每晚都带着书包来教室，围着张言临转圈，只求能抄到作业。
    张言临怎么能看不出舒侑在说“我来帮你检查下作业有没有漏题啊”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但因为欠着他人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一来二去，两人竟然熟了起来。
    算起来，舒侑竟然是张言临在高中里交到的第一个，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人。
    夜风有点凉，张言临起身把窗户关上。转回身的时候才发觉有点不对。
    他是什么时候躺到床上的，自己怎么没有印象？
    难道……是舒侑？
    晚间的回忆悄悄爬上张言临心头。他不明白舒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就像高中的时候搞不懂舒侑为什么要出手相助一样。
    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张言临心里罕见的有点忐忑，可舒侑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再也没提起过这段小插曲。
    于是两人之间又多出了个心照不宣的小秘密。
    三天后，P.M.09:00。
    “言哥，言哥？”
    客厅沙发上，好容易有一天不996的乔晚鱼从手机上抬起头往厨房喊。
    “嗯。”
    张言临闷闷地应。
    “言哥你还好吗？”
    张言临没回答。
    “那个，言哥你盯着水龙头半天，还没发现水已经溢到地面上了吗！”
    张言临回过神来，果然看见水源源不断地往地上流，他耳尖一红，连忙关水擦桌子。
    “言哥，你今天怎么了呀？”张言临收拾好了从厨房走出来，乔晚鱼善探出个脑袋，“看上去人在神不在的样子，这是在想着谁家的小姑娘吗？啊不是，小伙子也成，世界大同没有歧视哈。”
    张言临脚步一顿，在乔晚鱼旁边的小沙发上坐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
    “啊那个，哥……”乔晚鱼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别用这么危险的眼神看着我，我直男，有女朋友。”
    “……”
    张言临不知道该怎么堵上乔晚鱼神奇的脑洞，只好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知道高中生周末离校后都会去哪里吗？”
    “啊？”乔晚鱼愣了下才想明白，“哦！言哥你是要找人啊？高中？你是在提前排练十年后寻找苏红红的情景吗？”
    “不是……是亲人。”
    “诶？不过术业有专攻，这种事情还是问下舒哥吧，他上次定位苏红红一通操作猛如虎，找个高中生肯定也不是难事儿。”
    “我……”张言临其实早就想过舒侑，可他近来虽然对舒侑没那么排斥，但还是没法做到主动请他帮忙。
    “我明白了，言哥你不好意思是吧？咳，这有什么？”
    乔晚鱼又一拍大腿，直接把张言临从沙发上拉起来推到舒侑屋门口，敲门外加逃离案发现场的一条龙服务后，张言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谁啊？”
    屋里的键盘敲击声停顿了一瞬。
    “我。”张言临看看乔晚鱼消失的方向，只好应声。
    听见这一声后，舒侑的门几乎是立刻就打开了。
    “张老师，晚上好啊，”舒侑语气如常，眼底却藏着难以掩盖的欢喜，“怎么忽然想来妙妙屋玩了？”
    张言临：……
    算了，来都来了，再说言熙的事儿搞不好也只有舒侑能解决。
    “想请你……帮个忙。”张言临想了想说。
    “我不做奥数题！”
    “……”
    张言临听得出舒侑条件反射里的深深怨念，顿了下：“是找人。”
    舒侑却在这时一把将张言临拉进屋里。
    “好啊，我们互帮互助，我出动脑子帮你找人，张老师陪我直播一次成不？”
    算盘两个字都要打在舒侑脸上了，他拉着张言临，让他在自己床沿坐下：“要是你不想打游戏，看着我玩都行的，就答应我吧——”
    张言临没说话。
    舒侑就当这是默认了，他坐到电脑前，搓了两把键盘：“那这样吧，咱们先上车后补票，你手上有那人的QQ吗？”
    张言临摇头。
    “电话呢？”
    这个倒是有，张言临掏出手机，正要读号码。
    “嘘。”
    舒侑忽然靠过来，竖起食指点了点张言临的唇。
    一点温暖在唇上转瞬即逝，带起微妙的电流。张言临浑身一僵，连躲避都忘了。
    “我在直播呢，”舒侑不逗他了，压低声音说，“咱们悄悄的来。”
    其实他早就战术闭麦了，转过来之前还在给观众们打了一行字“冰山攻他虽然来了，但忙着呢，没空和可怜的裤裤营业”。
    然后趁弹幕上的“yooo”刷成一片前，关掉弹幕助手。
    “打开QQ，用手机号搜索联系人……找到没？”
    舒侑一边指导，一边转回去把张言临进来前开的那局比赛打完，听见背后传来“唔”的一声，应该是找到了。
    “下一步，你看眼他QQ的资料卡，再点进空间……”
    张言临很久没用过QQ，看着界面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舒侑见他没有回应，就知道他八成是忘了怎么操作，立刻停下手上的东西，转身帮他操作。
    显然，张言熙这个弟弟比他哥厉害多了，还懂得设置陌生人空间不可见。
    “搜他的微博号，也用手机号。”
    张言临按照舒侑说的下载微博，看到登录界面的时候小小地“啊”了一声。
    “怎么了？先登录然后搜索啊，张老师你不会连微博都没有吧？”
    “……嗯。”张言临过去从不把注意力放在无用的网络社交上，可被舒侑这么一说，他竟然觉得有点窘。
    张言临立刻注册账户，接着用张言熙的手机号搜索到了一个关注400、粉丝4的微博号。
    张言熙的微博上，最新发布的内容是10天前的：我们一起为美好的未来奋斗，只要读不死，就往死里读！【奋斗】【鲜花】
    再往前一条是：没有残酷的今天，就没有美好的明天，学习就是我的福报。
    看着就像是五好学生的标配发言模式，和张言熙这人的所作所为严重不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