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电视剧里的人

    第二天一早，保城秋高气爽，褚建国派车把俩人接到办公室，同在的比昨天还多一个人，褚建国介绍说，是他们区的办公室主任。
    国营厂和政府都有千丝万缕的关联，区办公室主任在也不稀奇。
    这主任倒是利落，先说明劳保厂生产现状，又问何帅和郑德胜，是否真的打算租用厂房和工人。
    两人点头，表示肯定，强调以欠款抵租金。
    一沓纸摆在两人面前，郑德胜疑惑地摸出老花镜。
    何帅拿过来一瞅，竟然是一份详尽的合同。
    这让何帅和郑德胜俩人有些意外，昨晚他们本做好继续持久战的准备。
    合同中不仅明确了欠款抵租金，还将使用期限、试用期间的维护等七七八八的细节，都标注出来。
    接下来，双方就是就合同各个细节展开讨论。
    何帅针对合同里的几个问题，提出改进意见，一改昨日“二流子”做派。
    此时的何帅，目光中透出商场如战场的敏锐，逐条逐句地分析，措辞严谨，法律常识丰富，就连生产线的英文名字也随口读来，劳保厂的机修工程师都不由地投去赞许的目光。
    褚建国嘴角扬起，如果早就有这样的合作伙伴，他又怎会破罐子破摔？！
    见何帅如此专业，郑德胜反而落得清闲，滋溜滋溜地喝着劳保厂提供的大红袍。
    由于是互利互惠之事，风险又全在麻纺厂这边，这份合同很快就签好，为使麻纺厂生产多元化，何帅还是提出要他们库房里淘汰的缝纫机。
    褚建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就怕这份合同流产。
    之后两天，两人在劳保厂继续考察调研，何帅亲自带劳保厂的机修组对机器进行维护，这令褚建国再次大开眼界。
    有谋略，有计划，还是科班出身，这人就很不真实，像电视剧里的人。
    破缝纫机装车后，何帅和郑德胜告别劳保厂，为节省费用，二人亲自押车回源县。
    源县麻纺厂，魏锋在自己办公室，面对墙上的一排奖状奖杯，陷入沉思。
    两人回到麻纺厂正赶上半夜，为不打扰家人，便在办公室和衣而睡，郑德胜十分兴奋，不住地跟何帅唱响未来，何帅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韩大志等人就在办公室找到何帅，一个个像眼下地里的茄子，蔫头耷脑地。
    原来，他们搬家公司在何帅走的第二天，就被工商局以“无证经营”给勒令停止，还是魏锋出头，免了处罚，只是警告，否则他们全都要“进去”。
    何帅心知，这不就是有人给自己穿小鞋吗？
    自己在源县的时候，咋没这事呢？谁消息这么灵通，知道他出差了？
    “没事儿，我保证咱们想干活就干，不用管他什么牛头马面！”
    何帅安抚大伙儿，然后就安排大家去修理带回来的破缝纫机。
    这三百多台设备，要全部修好需也需要时间。
    何帅忙地脚打后脑勺，郑德胜则跑去跟魏锋汇报此行收获。
    “也算成功吧，下周开个庆祝会吧，顺便传达往后的生产计划。”魏锋如是说，心里却没有任何波澜，甚至还得意地笑了下。
    自己要吞下这厂子，也不差这一年半年。
    这事成了，是给自己打工；
    这事不成，那私有化就更顺利了。
    多事之秋，唯恐没人作妖啊。
    中午，有人敲门，何帅头也没抬：“进来。”
    一个略显笨拙的身影站在门口，有点不知所措。
    “老公，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听到这日思夜想的声音，何帅倏地抬头，大步过来。
    “媛媛！这里又脏又乱，你咋来了？”何帅诧异又兴奋地扶住苏媛媛，让她平平稳稳坐下。
    苏媛媛微红着脸，递上两个铝饭盒：“快吃。”
    原来，冯月琴和苏媛媛听说俩人回来，心里都很惦记，见没回家，就知道肯定是在忙活，俩人一合计，就做了几样好菜，一起给送过来。
    “那……你是想我了？”何帅凑近苏媛媛问，本来笃定的答案此时竟然有些忐忑。
    苏媛媛害羞地推开何帅：“回家说……”
    “哈哈，那就是呗。”何帅看凑到饭盒跟前吃饭，却猝不及防一口亲在苏媛媛脸颊。
    两人说说笑笑，又有人推门进来。
    “师傅，影剧院晚上放电影，《菊豆》，有人让我给你送张票。”说话的，正是何帅带的小工王浩。
    说着，王浩扬起手里的电影票：“你猜是谁约你去看电影？”
    “谁约我也不去。”何帅毫不感兴趣，王浩这才注意到苏媛媛在。
    “这位是……嫂子吧？”王浩有点吃惊，慌忙将电影票揣进工装口袋。
    不用猜，何帅也知道是谁，昨晚他回来时正好遇到夜班机器故障，顺便去修理了一下，当时有人说俏皮话，他看也没看那人一眼。
    但此时此事，却不寻常。
    前世他跟于大花虽然暧昧，偶尔也有些“默契地越界”，但无论看电影还是逛舞厅那都是他掏钱呐，于大花也就是个把他当“饭票”的，从来可没主动掏过一次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而且选在这个时间，就不得不让人猜测。
    何帅低头吃饭，忽而勾了勾嘴角。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不会拒绝主动送上门来的，不管是舅妈的礼品，还是同事的殷勤。
    “拿来吧，”何帅伸手：“替我谢谢于大花。”
    “你真知道是谁啊？”王浩诧异地压低声音。
    他看看苏媛媛，又看看何帅，手伸进兜里，迟疑好一会儿才摸出那张电影票。
    何帅看了看，还真是《菊豆》。
    这是正常男女同事能一起看的电影吗？
    何帅呵呵一笑，把票收起来；王浩讪讪地从两人之间溜出去。
    苏媛媛无所适从地望向何帅，眼里的光芒被失望一点点侵蚀，从前何帅的种种，像倒春寒一样袭上周身。
    苏媛媛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甚至像赶快逃离这里，这样就可以骗自己只是听错了。
    何帅轻轻靠近苏媛媛，将头贴在她肚子上。
    “闺女啊，明天跟爸爸妈妈一起看场电影咋样？不过咱不看这个，咱看‘小鬼当家’。”何帅说着，轻轻抬头头，朝苏媛媛一笑：“好久没一起看电影了。”
    苏媛媛摇摇头，看何帅似乎有些落寞，又点点头，勉强问了句：“小鬼当家是什么电影？”
    “嘿嘿，是个小孩儿斗坏人的故事，咱们教育闺女要从胎儿抓起——现在坏人可太多了，男的女的都有，还有暗地里破坏人家庭的呢！”
    苏媛媛回想起电视报上的介绍，方察觉自己好像跟何帅提起过这电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孕傻三年，竟然这么快就把这部电影忘地一干二净。
    “好。”苏媛媛忽然开心地笑起来。
    说完，苏媛媛又试探地问：“那张票怎么办啊？你……”
    “诶呀妈呀，我可不去，随便找个人送得了。”何帅笑眯眯地回答，苏媛媛终于放下悬着的心。
    他真的变了，以后也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再瞎猜了。
    何帅吃完饭，冯月琴也过来了，说郑德胜派车送她俩回去，让何帅放心。
    临行，冯月琴忽然想起一件事：“前天你妈、你舅妈和表姐来看媛媛，送了不少好吃的，你回去赶紧吃，吃不完的话就去看看丈母娘，马上过中秋了。”
    冯月琴像个自家长辈一样叮嘱，何帅忙点点头：“谢谢冯姨，只要郑副厂长给我放假，我肯定就去。”
    冯月琴故意惊讶道：“呀，那算我没说，回头我家那口子再说我给他添乱！”
    两人离开，何帅琢麽着，冯月琴是个聪明的人，她这么说一定是有什么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