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幅 我无能为力

    冷刃追光无限次掠尽无际不绝韶光，距我颈项近乎一寸之际——
    “圣女，你不能死。”
    陌痕宫殿外，年光美卷覆幻酌年。
    眉目一换间，我冷冷凝向窗外。
    自古至今，从来，世事无常。
    陌凝的父王，决止王。
    是你。
    “圣女，四个月前，止，钥两国边境麓雍关一战，止国墨袭关，胧逸关，邯承关……尽数，覆湮沦陷……不过三月，钥国已连破止国十六关……，一个月前，止皇迫于无奈，与钥国签订‘麓雍协议’：两国边境“第一宝石之路”——麓雍关历年税赋，辖权设定，关卡桓据……一切权益重新分配。两国边境争议之境——汀置水岸，其上水域分布，兵力布防……，一切重新划分，两国边境历年兵刃相见之地——剑蛊山，酩乘麓，含镜江，……一切旧时既定规则……全部推翻，重新确立，以换取墨袭关，胧逸关，邯承关……十六关。止皇并承诺钥皇，会遵‘麓雍协议’，一个月后，于朝堂之上，选定一人入钥国为质，而质子人选，犹待商榷。”
    “两刻钟前，止国遵协议，护送至钥国为质人选已定——凝世子。一刻钟前，圣旨已下，着命凝世子即刻赴，若有延误，决止王府，斩立决。”
    我顷刻无话。
    什么？！
    两刻钟前，止国护送钥国为质人选已定，而我，正于胧城山顶巅之上，九千九百九十九嵌水年奂阶之上，不顾一切，向世子狂奔不绝……
    一刻钟前，圣旨已下，而我，被世子不顾一切禁锢怀中……
    怎么就这么准时？！怎么就这么……
    分毫不差？！
    “世子已经不在了！”
    还怎么去？！
    歇斯底里，我再不顾一切。
    “可是，他不能不去。”
    决止王自若神色，一反常态的镇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恍若隔世般，我不受控制喃喃自语。
    世子，为什么你要离开我？
    为什么，为什么……
    这一切……
    是对我的惩罚么？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他的父王，止国兵权在握。”
    “所谓，既已位极人臣，几近僭越皇权，功高震主……一切，早已命定，身不由己。”
    “所以，他不能不去。”
    “多方权谋逐鹿……势力匹敌已毕，质子人选，既定是他。”
    “也，只能是他。”
    决止王似在无奈看我，又似在，喃喃自语。
    到底，一切，不过是逃不过一个“权”字。
    “世子，我，我不要你走啊……”
    一切恍若未闻，我自顾自愈发狠抱向世子。
    世子，你不要走……好不好？
    “陌凝不在了，可是，圣女，你还在。”
    “只要你愿意，本王可以让你代替陌凝……”
    “你，是最了解他一切的人。”
    “只有你，才能通过接下来，各方势力的重重考验。”
    “并且，本王向你保证，若你肯代替陌凝，此去钥国，本王定会派人一切护你无恙。”
    “圣女，陌凝待你怎样，这天下，没有一个人比你更清楚。”
    “现今，决止王府所有人的性命，本王的性命，尽数于你掌握之中。”
    “圣女，去还是不去，代替还是不代替，只在你一念之间。”
    决止王终究不再言语。
    “世子，世子……”
    我犹自，恍若一切未视。
    可是……
    神色却，忽然怔住。
    呵！什么时候，决止王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就在本公主殿下一念之间了呢！
    我要谁死，谁也，绝不能生！
    呵！
    这一天，本公主殿下不是期待了很久了呢？
    可是，为什么它终于到来的时候，
    我却……
    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决绝狠戾？！
    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大仇得报？！
    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冷情无心？！
    根本没有想象之中的……
    什么都没有！！！
    可是……
    我忽然抬眸深深看向窗外，年光覆幻，繁华未绝之中决止王。
    就是他，江山止七年七月，决止关下，亲率千余残兵扭转乾坤……盛国一举覆湮决绝！
    可原本，止国败局已定，陌晔，你为什么又要带人杀回来？！
    可是……
    也是他，陌凝，他是你的父王……
    所以，
    “好。”
    “我代替他前往钥国为质。”
    “从今以后，我不是第一颜，我是陌凝，是止国第一世子——凝世子。”
    一字一句，我近乎窒息。
    我绝想不到，有一天，我的世子，我会为了亡国仇人的生死，假扮成你。
    可是，我的亡国仇人，世子，他是你的父王。
    可是，世子，我假扮成你，我心甘情愿。只要为了你，救了亡国仇人又怎样？
    陌凝，我为了你，可以不顾一切，除了你我。
    可是……
    你……不在了，我却假扮你……活下去……
    我……我怎么做得到啊？……
    “好，陌凝。”
    决止王轻颔首。
    圣女，谢谢你，此刻起，不，将来以后，时时刻刻，你是陌凝。
    “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我要忘了，我和他之间的一切。”
    我愈发深凝向怀中世子，眸光美胜欺画，一寸一寸缱绻绸缪……却也最是不舍至极。
    对不起，陌凝。
    我舍不得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
    可是，
    我不能不忘记。
    不忘记你我所经历过的种种，我代替你活下去……
    我……我做不到啊！
    对不起，对不起……
    世子，求你别怪我，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好。”
    “陌凝他，不会怪你的。”
    决止王忍不住轻叹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世子。
    我要亲手……忘记我们之间的……一切。
    泪眼朦胧犹自不绝，指尖澄澈无暇“忘却年光”，
    一点一点覆尽我睫尾之上瞬息——
    眸光一寸一寸美胜陆离幻画，恍若隔世之际，我整个人，近乎全然再不知所措……
    传，真心相爱的男女，若有一人中了“忘却年光”的蛊惑，就会忘记对方，同样，另一人也会忘记爱人。
    陌凝，世子，对不起忘记了你一次，这一次，我又要忘记你了，还是我自己亲手布下的“忘却年光”……忘记的你。
    可是，世子，我爱你，我却不能不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