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百林山果然与物欲横流的大都市不同，这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勾心斗角，有的是清新的空气，怡人的风景。
    百林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这里的树木种类之多，有些甚至是一级保护植物。
    大自然的巧夺神功往往令人叹服，这么多不同季节，不同属性的植物为何能够共生，一直是科学家们研究的难题。
    曾经有一位满腔热血，志得意满的青年植物学家，批得一块空山，立志于打造另一个与百林山齐名的风景圣地。
    只可惜没有实践的理论只是空想，连一丁点希望都没留下。
    移植进空山的名贵树种因为对各种因素的不适应，纷纷停止了生长，逐渐萎缩，这个项目也在一系列重大打击下，宣布终止项目，那名青年不堪打击，近些年疯了一般，到处往深山老林里钻着做研究。
    陆离林杳两人相携穿梭在林间，观赏大千世界的千姿百态。
    “你说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植物，还都长的那么好？”陆离忽然问道。
    林杳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水至清则无鱼，若只是单一一种植物，在遭遇一些突发灾难时，恰恰会造成全军覆没，这和不能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是一个道理，只有多种多样才会演变无数可能。”
    “那为什么有人将同样的植物种在空山上，最后却不了了之呢？”陆离随手捡了一片叶子，拿在手中又问道。
    “因为变数，奇迹只会发生一次，有些事情若是时机不对，再努力都是徒劳，就像那场意外，你毫不犹豫的选择扑上去救下我，那就是一场奇迹，我对你一见倾心。
    但就算这样相同的事件再发生一次，我绝不可能再爱上下一个救我的人，因为奇迹只有一次，哪怕再相似，也总有一些不同，气味，温度，微风，灯光，吊灯碎片，和你恰到好处，闯进我心里的一声闷哼，都使我疯了一样的沉沦。”
    “…………”明明是严谨的学术讨论，怎么到了林杳口中就变成了深情告白？
    挺渗人的。
    “就你嘴甜。”陆离扔下叶子，快速往前了几步。
    林杳含笑追在后面，过了一会儿又讨好似的问道:“你好像不认同我说的，那你觉得这里为什么可以长成这样？”
    陆离不想说:“我能有什么见解，我只不过是一个连大学都没上的高中毕业生。”
    林杳听完，艰涩的抚摸了一下陆离的头，心中划过疼惜:“阿离要是还想上学，我可以给你办手续，下次不许再说这些戳心窝的话了。”
    “……”这就戳心窝了，陆离想，他还没让夏叔给他安排个更悲催的身份呢，那林杳不得哭死。
    走着走着，一大片枫林便应然眼前。
    天上地下，到处都是大片的红色，鲜艳而又浓烈。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微风轻抚枝梢，一个又一个的红叶，摇摇晃晃的坠下来，落入泥土。
    只有一片轻巧的落入陆离的肩膀。
    林杳温柔的摘下树叶，对陆离说:“这片很幸运，我要带回去做书签收藏。”
    陆离抬眸，“是很美，这里的一切都很漂亮。”
    林杳笑着满足陆离的愿望，“喜欢的话，我让人把别墅后面那块地种成枫树，这样你就可以随时欣赏了。”
    这种话陆离听完没有高兴，反而微微发怔，别墅后面那块地上现在种着木棉，他知道那是林杳最喜欢的植物，然而现在只不过是因为他的一句极为寻常的赞赏，林杳就可以把那里移植，这样的感情真的是正常的爱吗？
    “我说喜欢枫树，你就可以为之毁了自己喜欢的木棉；那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了别人，你是不是也要毁了自己来成全我？”
    “如果真有那天我一定会毁了自己，然后拉你陪葬，成全那是圣人的做法，我只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林杳眼中划过一丝偏执，黑色的水眸似深沉的古井。
    精明商人明面上的损失，从来都只是为了以后获得更大的利益。
    商人没有妥协，只会鱼死网破。
    陆离陷入了矛盾，他即怕林杳不够爱他，又怕林杳太过爱他。不爱，他便不能继续利用林杳，可爱的太深，当一切真相大白后，林杳也许真的会拉他同归于尽……或者是拉条链子将他锁进密室，永生不见天日，可这些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那么剩下的路，可以使他彻底一劳永逸的似乎是……
    “小心！”
    陷入沉思的陆离被林杳飞身一把扑倒在地，接着是消音枪子弹打在地面的声音。
    有人在袭击。
    “快躲起来！”林杳拉着陆离闪身躲在枫树后面观察局势，一小队人正往这边赶，严密的搜存他们的踪迹。
    滴答，滴答。
    血迹顺着衣服滴落，鲜红的血与坠落的红枫叶逐渐融为一体，绘成一副诡丽的画面。
    “你受伤了？”陆离注意到地上零星斑驳的血迹，但林杳此时正在他身后，以至他察觉不到伤情。
    “没事。”林杳急促的呼吸了一下，接着镇定的说，“不过是被子弹擦到了肩膀，小伤。”
    小伤，如果当时林杳没有扑向他，会不会现在的他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当初他救林杳一命，是算计。而现在林杳就他一命，又是什么呢？
    林杳忽然俯在他耳边轻声说:“阿离，一会儿我喊一二三，喊到三时，我们就一起往左前方跑，到时候千万不要回头，也不用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后。”
    陆离的喉咙有些发紧，“好。”
    “一。”
    “二。”
    “三！”
    几乎同一时间，陆离开始向左前方飞快奔跑，林杳紧随其后。
    “老大快看，他们往左边跑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快追啊！”
    “是是，兄弟们快追！”
    百林山繁多的树木，十分利于躲藏，可体力总有用尽的一刻，一味地逃跑不是办法。
    奔跑，奔跑，疯了一样的狂奔。
    “爸爸！妈妈！”
    “小离，小离。”
    “快跑，他们马上要追上了。”
    “爸爸，我好累啊，我跑不动了。”
    “软软，你先带小离躲起来，我去引开他们。”
    触景生情，尘封的记忆再次被强制打开。
    “不要，不要走，不要去引开他们，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爸爸……”
    陆离陷进了记忆的漩涡，满脑子都是那天发生的一切，和父亲离开前最后的笑容，那抹微笑原来是在向他告别，永远的告别。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下我，我做错了什么？
    你们在怪我吗？我只不过是累了，我太废物了，我一点都不勇敢，我……害怕，我只是太害怕了，妈妈。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
    “阿离，陆离！陆离！”林杳急切的呼喊，将陷入魔障的陆离唤醒。
    原来他们已经躲进了一个相对隐秘的角落。
    “林……林杳……”陆离满身是汗，语无伦次的轻唤，那些记忆如附骨之痕，永远也不会消散。
    “听着，阿离，这个地方早晚都会被发现，不过你不用怕，我的人很快就会来救你，你带着我的定位躲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引开？那你呢。”陆离盯着林杳，茶色的眸子里变幻莫测，涌过仇恨，不甘，怀念，和一些看不清的东西。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
    那些自予爱他的人，一次次把危险留给自己，把生还的希望剩给他，让他背负着无尽的绝望，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在每一个黎明黑夜忏悔。
    凭什么？他不要！
    林杳神情微变，嘴边划过苦笑，但仍然温柔的说:“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安危，幸运的话也许我们还可以一起看明天的……额……阿离？”
    陆离看着林杳震惊的脸，平静的收回手刀，接住陷入昏迷身体下滑的林杳。
    人不能踏进同一条河流，同样的事情也绝不能发生两次。
    更何况，他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幼小无助，只会拖后腿的孩子了。
    陆离将林杳藏进隐秘的角落，并将定位器还给林杳佩戴。在最后望了林杳一眼。
    昏迷的林杳，眉眼间一改往日那种要强撑起一切的气势，意外的柔软极了。
    陆离想，除掉那次虚假的救命之恩，这次你救我一次，我还你一次，很公平。
    片刻后，一道挺拔矫健的身姿隐匿进树林深处，消失了踪迹。
    *
    “林总！林总！”
    听不真切的呼喊和后脖颈处隐隐的刺痛，将林杳从黑沉的梦境中唤醒。
    “嗯……额。”记忆被一点点拉回。
    “陆离！陆离呢？”
    神智回归，林杳记起了昏迷前的最后一刻，陆离当时平静的脸，竟被逐渐分解成决别。
    “陆先生？林总，我们赶来的时候，这里就你一个人，没看到陆先生。”
    正在站立的身躯突然僵住，再一次跌回地面，林杳目视着前方，嘴中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语，“不，不可能，陆离绝对不会有事的，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快去找！不，不对，先解决那伙人，
    只有这样陆离才能安全！”
    “是，林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