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校准

    二十年前。
    鹰国，斯托弗学院多功能厅。
    这是一场心理学专业的最新成果分享会。
    时年五十出头的洛恒心坐在倒数第二排，看见朝气蓬勃的主讲人齐眠心，脸上挂着淡淡微笑。
    “洛先生，她是今年心理学专业龙国最优秀的留学生。”
    “来自普通家庭。全奖入学，杂费和生活费由助学贷款覆盖。现在每周会在本市一家心理诊所兼职十个工时。”
    “主要研究方向是记忆混淆中的定向疗愈和激励应用。”
    “有药理学基础，所主攻的疗法主要是通过药物和心理诱导治愈重度抑郁症和偏执人格障碍患者。”
    “有未婚夫，对方家境优越，双方已经订婚了。未婚夫也是留学生，学法律的，已经拿到纽约头部律所的offer。我们之前给他发去了邀请，但他明确表示暂时没有归国计划。可能过几年会归国做自由律师。评估方面的意见，是留在鹰国的可能性超过50%，归国后更大概率独自创业。”
    洛恒心脸上挂着的笑意，始终如一。
    “嗯……安排个病例，试试她的潜力。”
    ……
    十四年前。
    港岛的专用诊所里。洛清月被洛静怡牵走，屋内只剩下洛恒心和齐眠心二人。
    “说说你的判断吧。”
    “很聪明的女孩，单论智商，的确比同辈其他孩子都要优秀得多。但我觉得，她不适合作为接班人进行培养。”
    “噢？为什么？”
    “她存在严重的隐性心理回避问题。”
    “这问题对一般人而言没什么影响，但按集团负责人的标准而言，她不合适。”
    “压抑和屏蔽自己的真实感知，已经成了她性格的一部分。”
    “这不是可以通过治疗纠正的。因为她的逻辑能力远胜普通人。”
    “遇见真正重要的问题，一旦涉及理性判断和深层情感需求相左，她一定会本能选择回避问题，模糊处理。”
    “换言之，她表面上看起来很理性……”
    “但她的本性，会在关键问题上自欺欺人，而且自己意识不到这点。”
    “更重要的是，她的情感丰度应该与她的智商是相匹配的。”
    “越是看不出来，隐藏在她心底的情感破坏力就越强。有可能会在某个不受控的点突然引爆。”
    “从稳定性和可调整性上来看，理想的人选，最好是本身足够坚固，对心理干预的接受度又足够高，才可以承载平衡更多的责任，义务，情感冲突。”
    “倒不是说她本身的心理底座不坚固。”
    “问题是她的底座，过于坚固，很难有外部调校的空间。”
    “而她的理智与情感之秤两端，承载了太多东西。”
    “好比普通人的秤上，原本可能只会放一些无足轻重的烦恼，要权衡的东西份量很轻。”
    “可她的理性与情感两端，都已经被形形色色的东西堆满了。”
    “她的记忆力超群，并不以她的意志为转移。”
    “那些东西会持续沉淀，积累，不断在她的底盘上加码。”
    “这样的底色……我觉得家族一定要用她，最好也让她从事纯粹理性的工作，例如学术研究……会更适合她。”
    洛恒心笑了笑：“是吗？”
    “我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学术嘛，谁都能做。”
    “那种机会，让给穷人家的孩子才是最好的……”
    “你也说了，她的底色，比常人坚韧得多。”
    “承载的东西越重，越说明她的方向一旦明确，就绝不会再轻易动摇。”
    “有着不可撼动的强烈信念感的掌舵人，才是最理想，最优秀，最值得期待的，你说呢？”
    齐眠心眉心微微皱了皱：“……可她，是个女孩。”
    “呵呵，时代不同了。”
    “你也是个女人。”
    “只要她能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就交给你了。”
    “如果实在熬不下来，那就是她的确不是那块料。”
    “反正，在家族里其他人看来，她就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女。当当那群废物的磨刀石，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
    六年前。
    “清月，想喝点什么？”
    “……茶。”
    齐眠心顿了顿，嘴角带笑看着她：“想喝茶了？什么茶？”
    洛清月坐在椅子上，看向窗外的海面：“……花茶？水果茶？有吗？”
    齐眠心又瞟了她一眼：“……有，给你泡一包混合果茶吧。的确，这种饮料喝起来更放松一些。”
    “……谢谢齐医生。”
    “……清月，怎么突然想要喝茶了？”
    “……想试试。”
    洛清月抬起稚气未脱，却已清丽脱俗的清秀脸蛋，举起放在椅子旁茶台上的书写板。
    齐眠心看见了上面写的两行字。
    [齐医生，可以别告诉爷爷吗？]
    [我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齐眠心目光闪了闪。
    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