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章 最后的道别

    潘顺之死后第二天开始，封印边界不再有人巡逻。
    没人告诉陈夏是为什么，只是心中感到很不安。
    几天以后，姚雪菲急速飞来，见到陈夏，眼中流露出万分的痛心。
    “我是最后一次来见你，此地已清场，我是偷偷来看你的。”
    陈夏明白了：“青冥真人准备好了，打算封印这里了是吗？”
    “是的，就在明天。”
    这是迟早的事，陈夏并不吃惊，只是微笑着说：“你还是回南天吧，中洲并没有那么好。”
    姚雪菲低下头：“我不能答应你，因为苏长老不可能离开云霄圣地。”
    “圣地都没了。”
    “师傅还在。”
    陈夏呵呵笑起来：“是，做人就该善始善终。”
    两人隔着封印，只能互相看着，就连想送点东西也不能。
    “我很难受。”姚雪菲向来拙于表达，只能用这种朴实无华的词汇。
    “是的，我们这算是告别，却没法说保重，也没法说后会有期。”陈夏微笑着说。
    姚雪菲眼睛里流出几滴泪水，伸手擦去。
    “就这样吧，没必要伤怀。”陈夏安慰她道。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沾染魔道。”
    陈夏苦涩地说：“我与你不同，你出身富贵家族，有人指引，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哪里是坑，都清清楚楚。”
    “就像秋天飘落的桂花，有的飘进小姐的香茶里，有的落入猪圈，落入泥沼，落入粪坑……”
    姚雪菲打断他：“你说的有理，但粪坑太过分了，不要这样说自己。”
    陈夏失去了聊天的兴趣。
    “你能以魂魄形式活下去吗？”姚雪菲忽然压低声音问，“你既然是魔道，手段应该比我们多。”
    陈夏愣住。
    万没想到，她偷偷来这里，是想问这个。
    “在这里，没机会。”陈夏叹气。
    他不能以魂魄的形式飘荡在天地间，借尸还魂得要一具尸首。
    如果在这里瓮葬，显然不是个好地方，即使在万魂窟再次爆炸时不死，缺少身体收容，也会被绝煞剑收割。
    “你要学瓮葬法吗？”陈夏戏谑地问。
    姚雪菲沉默了一下，低声说：“要不，你教我？不一定会用，但我想知道。”
    陈夏暗自摇头。
    又是那套，可以不用，不得不知，对吧？
    他现在不相信这一套。
    知道了，怎么可能不用！
    以前也以为圣地收藏魔道禁术，是为了以防万一。
    如今才知道，不知用得有多好！
    于是，两人在封印前，面对面坐下，陈夏将自己所掌握的瓮葬法，倾囊相授。
    顺便还包括其他几种魔道法术。
    姚雪菲努力记住，正学得热火朝天，耳边传来一个声音：“你们两个，够了啊！”
    眼睛一晃，青冥真人闪现在面前。
    姚雪菲吓得手足无措。
    “你走吧。”青冥真人并无责备，只说一句，姚雪菲急忙撒丫子跑了。
    陈夏有点忐忑：“你不会把她也杀了吧？”
    青冥真人目光冷峻，哼了一声：“云霄圣地被毁，中洲正道必将沉沦，我们可能要适应新的形势，未来魔道会越发兴盛。”
    陈夏很惊讶：“你不领头压制魔道吗？”
    “能压制吗？”
    “啊……不知道。”
    青冥袖子一挥，随它吧，顺其自然。
    陈夏不知这是不是他的真实想法，郑重地给青冥行礼：“掌门，我请求你放过姚雪菲吧。”
    青冥很是生气：“我刚才的意思，就是不想杀她，你为什么不信？”
    陈夏双手放下，看向远方，无奈地想，她的生死我已无力解决，全看她运气了。
    “我不是来抓她的。”青冥淡淡地说，“我来，是想跟你道个别。”
    陈夏困惑地看着青冥的眼睛，似乎不是来开玩笑的。
    “你破了李九灵的禁地，得到了当康之目，帮了我一个大忙。”
    青冥眼睑低垂，表情很苦涩，一点也没有羞愧。
    陈夏顿时想起李九灵，泛起一丝痛楚。
    “我确实不愿意按照老祖的安排，冒着牺牲自己的风险，去厄土做那件不怎么靠谱的事。”
    陈夏感慨地说：“掌门，你这样让我不习惯，我总觉得，像我这样的人，才会汲汲于自身利害。”
    青冥也笑道：“你也是人，我也是人，没有成仙，一切都是妄念。”
    谈话的气氛突然就变得和谐起来。
    两人毫无沟壑，互相看对方都很顺眼。
    “那现在该怎么办？”陈夏想套点话。
    青冥几乎没犹豫：“我会在外面，模仿厄土阵法，将圣地完全圈起来。”
    陈夏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说，我有机会？
    青冥诡异地笑了笑，幽幽地说：“你是不是认为，我的阵法，跟厄土的阵法一样，只束缚魔道力量，生灵可以自由进出？”
    陈夏不敢吭声。
    “的确如此！”青冥真人叹口气，“但前提是，你能在绝煞剑的爆发后，活下来。”
    陈夏试探地问：“如果我活下来，你会让我离开这里吗？”
    青冥真人眼神蓦然深邃起来，缓缓摇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你根本不知道绝煞剑有多可怕，你会遇到什么样的情况。”
    这样的警告听多了，陈夏反而很坦然。
    最可怕，不过就是死，还能怎么着？
    “假如呢？万一呢？”陈夏谨慎地逼问。
    青冥真人愣了，失声笑道：“你真敢这么想？”
    “你就说，能不追杀我吗？”
    青冥失望地说：“为什么你老觉得我会杀你呢？我杀你有什么意思？我从来不会因为某人是魔道，非得杀他。”
    “除非你威胁到我，或者有莫大的利益……你若是能不死，你就走呗，爱去哪去哪。”
    “多谢掌门！”陈夏大喜。
    与青冥之间，从未有如此轻松的谈话。
    青冥手一挥，将此事拂走，忽然压低声音问：“你刚才传授给姚雪菲的……瓮葬法，怎么跟我圣地秘藏的禁术，不一样？”
    陈夏会心一笑：“因为是我改良过的。”
    哦！
    青冥张大了嘴巴，不可思议地摇头。
    “你的确是个天才！”
    “胆子比我大多了，呵呵，可惜了。”
    青冥真人挥挥手：“本想跟你说声珍重，后会有期。但你说的对，这些词，不合适，老夫就此别过，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