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啼笑皆非，手低眼高（下）

    ……大师兄吹得厉害，什么坐望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可他多少年没来了，这里当然变化很大；再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又不是不清楚，这以后啊，他胸脯拍得越响，我就越得留个心眼，决不能全信了！
    沈成拿定主意后，便问：“大师兄，咱们要去的黑市有多远？”
    松针子有气无力地指了指：“就在城北灵材集，走路也要不了多久。”
    全福正想补充两句，猛地反应过来：全福，你活腻歪了？刚才不是想得好好的么？——院主问起了，你才能打起十二分心回话，眼下别院主没问你，就算是公子问你啥，你也只管装死狗！
    沈成看出全福有话不敢，免不了心中生疑，问道：“大师兄，这黑市怎么会在灵材集呢？师弟想着，黑市总得偷偷摸摸的不是？”
    松针子心灵受伤后，敏感得要命，竟将沈成心思猜了个七七八八，顿时伤情更重，意兴阑珊道：“师弟，你？你信不过我！”便问全福：“你吧，黑市到底在不在灵材集？”
    “老爷子得没错，”全福打着十二分再加十二分心，实话实：“黑市确实在灵材集。”
    沈成追问：“那这里走过去要多久？”
    全福不敢吱声，只管瞅着松针子。
    松针子叹道：“没听到我师弟问你么：这里走过去要多久！”
    “没多久，”全福嗫嗫道：“也就半刻吧。”
    沈成这才信了，看看天色还早，又见松针子哀婉得难以自拔，只能祭出杀手锏、提议道：“大师兄，今日还有的是时间，咱们不如就步行过去，免得鹿车引人注意。而且师弟平生第一回来到别城，想好好玩耍玩耍，大师兄你呢？”
    松针子一听“玩耍”二字，顿时内伤痊愈，两眼贼亮，连声叫好，便指派全福道：“你直接去城北老字号‘客再来’，订好上房。”又问：“你知不知道地方啊？”
    “知道呢！”全福正发愁自己掉到了无边苦海里，听马上要解放，心情大松，随口笑道：“人经常来坐望城，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
    “哼！”松针子好心情全没了，实在是全福这话不中听，怎么听怎么刺耳。他一怒之下，也学起沈成来，用左手跟右手打架，左手聚出四品冰术——冰烈弹，右手施展解冰术对抗，只是对抗的频率比沈成低多了。
    全福被冷哼吓得不轻，见到冰球更是害怕。他知道松针子是正二品强者，万一发起飙来，自己不被砸成一摊肉泥，也得被冻成一根冰棍，急忙驾起鹿车就要逃走，却听沈成喊道：“全福大叔等等先！”
    全福心肝乱颤，回头强作欢颜：“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沈成心想：比起大师兄来，全福还算稍微靠谱点儿，我可不能放他走，于是笑道：“随便找个地方，暂时寄了鹿车，咱们同去灵材集吧，你也一起逛逛。”
    全福眼角瞅过去，只见松针子那些冰球越来越大，寒气一浪比一浪逼人，心下大慌，低头吱唔着：“公子啊，不用那么麻烦吧，人就不去了——灵材集就没有人不知道的。”
    “哼！”松针子内伤彻底复发——全福逮着这话猛，听上去已经不是刺耳，简直就是诛心了。“……唉哟！”结果他一个没弄好，右手解冰术打了个绊子，来不及消掉冰烈弹，被冰烈弹炸得生疼。
    沈成心想：我不能再惯着大师兄了，得适当挫挫他心气，不然这趟历练，我非被他带到沟里去。
    于是沈成坚决留下全福，三人找地方寄了鹿车，向城北灵材集杀去。
    沈成年纪摆在那儿，在家中被管得很严、几乎不能出外游玩，这回没了约束，当然要好好逛逛。一路上，没见过的各色物什很多，他难免好奇，问问这个、问问那个。
    松针子虽然待人接物不太开窍，但活得久了，见识阅历不少，当下给沈成挨个回答，还真没他答不上来的。
    全福自然不敢接任何茬，看上去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身外事，一心只在量步子，有如老僧入定！其实心里在狂喊：怎么办？怎么办？该死俅朝上么？！
    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不知不觉已来到灵材集。
    --------
    沈成绕着集市摊，正看得起劲时，有个少年凑了过来。
    全福拦住那少年，松针子问少年想干什么。
    少年比沈成年纪略大，身材高挑，脸膛黝黑，黑得简直五官都让人看不太清。他左手拿着几件藤篮、藤盒，右手拎着一根麻绳，绳上串了更多诸如此类的藤件。
    少年也不吭声，只拿目光询问着沈成，原来是在卖这些藤货。
    沈成心中一动，只觉少年那双眸子亮极了，又看那些藤件还算精致，正想问他价钱时，松针子推开少年，嚷嚷道：“唉呀呀，赶紧让开，我们才不会买呢。”
    少年不再纠缠，转去别处，继续卖藤货。
    沈成问：“大师兄，那人是砒人吧？”
    松针子道：“可不是么。跑灵材集卖这些玩意儿，又不肯动嘴巴，能卖得掉那才叫怪事。”
    三人又逛了阵子，松针子见了一处摊，指道：“那有卖冰华水的。师弟你没少吃冰华露，却不晓得冰华水更有滋味吧？只不过冰华水不入品，你以前很难吃到。来来来，大师兄带你尝个鲜。”便上前要了三碗。
    --------
    三人坐在摊旁慢饮。
    沈成细细品味，觉得这冰华水虽然冰力稀淡，却有股甘甜，还带着丝酸意，滋味确实不错，不像冰华露除了凉意外，什么味道都没有。
    沈成时不时喝上一口，四处打量那些摊贩，又看到了卖藤件的黑脸少年。只见他还在到处游走、用眼光兜售藤货，始终无人问津。
    让沈成好奇的是，那少年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潜含着一股劲道，竟像是个武修。他背了面木制圆盾，材质像是普通木头，非常简陋。按理，如果是武修，就算是刚入武道的副位武徒，也不至于装备这么差。
    沈成对那少年有了些兴趣，不自觉地盯着他卖货，又见他遇到了另一位少年，也拎着一些藤货，肤色同样地黝黑，年龄略，身材不高，非常瘦弱，不像是修者。
    两个砒人少年对视一眼，都苦笑着摇摇头，瘦弱少年还抱怨着：“实在是卖不动呢！”
    二人错开身，继续谋生活。
    瘦弱少年不停地叫卖，嗓音清脆。
    可是这里是灵材集，人来人往的，都是为了灵材法器忙活，没人会在意那些日常杂物。瘦弱少年虽然叫得天花乱坠，看者顶多扫半眼，就不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