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你说过，喜欢我

    “张老师，你就放我进去吧？我就一身睡衣，万一在外头冻感冒了怎么办？”
    半个小时后，舒侑可怜巴巴地蹲在418门口，哑着嗓子喊。
    贺无忧和乔晚鱼早就出门了，舒侑整个人基本上是懵的，从张言临醒来时那个冷淡又绝望的眼神开始，他就好像从天堂掉进了深渊。
    现在更是被张言临直接赶出家门，门还从里头反锁，他说了这么久的好话，也不知道张言临听见没有。
    张言临都听见了，他裹着睡衣，在沙发里把自己蜷成一团，抿着唇，唇色发白。
    舒侑的声音一声接一声敲在他心坎上，张言临眼前莫名浮现出小时候邻居家那个爱打扮的男人，还有母亲提起那人时一脸轻蔑的模样。
    他觉得自己正在陷入一个泥潭，而且泥浆马上就要彻底没顶。
    上次醉酒后和舒侑睡了，张言临还能自欺欺人地把一切怪到酒精头上，但这次，醒来后那些碎片的记忆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昨晚有多主动、多……放浪。
    张言临一想到这些，脸就烫得跟要烧起来一样。他昏昏沉沉地抬起手，用冰凉的手背镇着脸颊，才稍稍觉得好了些。转念一想，忽地又想起一件事。
    上一次，舒侑也说他们俩睡了，他说是张言临睡了他，可这回，事实好像是相反的。
    忍着强烈的羞耻感，张言临又回忆了一遍自己昨夜的样子。他不是会睡别人的人，他自己知道。
    而且凭舒侑的性格，他更不会是那种心甘情愿被别人睡的人。
    电光石火划过张言临的脑海，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难道舒侑上次是骗自己的？
    他其实压根没有坠入深渊，他不是同性恋。
    可是因为舒侑的一句话，他被骗了、被唤起内疚和同情，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要是知道那一夜根本没发生过，他也许压根不会对舒侑产生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感情，更不会在昨晚……
    张言临彻底绝望了，他将脸埋进掌心，他不明白舒侑为什么要骗自己，舒侑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报复自己对同性恋的偏见吗？张言临不想相信这是真的，可除了这个，他想不出别的理由。
    张言临鼻子有点酸，但大约是身体不正常的热度把水分都蒸干了，他眼底一点湿润的感觉都没有。
    这时，手机突然响了。
    臭柚柚：张老师，我不喊了，你别生气。
    臭柚柚：你在客厅吗？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别做了，我给你叫个外卖。
    张言临握着手机，这才发现舒侑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他心里一酸，想的是质问舒侑究竟为什么要骗自己，在对话框里打完字，发出去的却是。
    小冰山：上次的事，是不是真的？
    小冰山：说实话。
    对话界面，“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现了几下。但十多分钟过去了，舒侑什么都没回。
    张言临眸色一黯。
    小冰山：我明白了。
    他发完这条就把手机静音、屏幕锁起来丢在一边。
    既然舒侑连个准确的答复都不肯给自己，他还有什么必要去追问这背后的原因？
    张言临闭上眼睛，疲惫像潮水一样把他包围。他不知道，一门之隔的楼梯口，舒侑看着手机，也叹了口气。
    他不是不敢承认，只是刚才斟酌了一大堆回复，都怕不合适，纠结着又删掉了。还没等措好辞，张言临就回过来一条“我知道了”。
    透过文字，舒侑能感觉到张言临的失落和难过，却不明白，他现在纠结这些问题干什么？
    真是，明明是你昨晚自己说喜欢我的……
    舒侑苦笑一下，果然不能相信醉酒后的张言临。
    天色很快就暗下来，金红的晚霞笼罩人间。
    乔晚鱼今天难得早下班，正美滋滋地走上楼，忽然瞧见418门口蹲着一团乌漆嘛黑的人影，吓得差点从楼道飞出去。
    “啊啊啊救命啊我只是个23岁在家待考穷人，钱包里还有最后一千三百零十九元你可以全部拿走只要留我一条贱命！”
    他的哀嚎惊动了声控灯，乔晚鱼眼一晃，才借着灯光看清眼前的人。
    “咦？舒侑！怎么是你？”
    舒侑站起来，他穿着明显不合节令的单薄睡衣，黑着脸瞥了乔晚鱼一眼。
    “开门。”舒侑言简意赅，声音微沙。
    乔晚鱼连忙从兜里掏出钥匙去捅锁眼：“怎么，你出门遛弯儿忘带钥匙手机了？言哥今天不在家吗？他怎么不给你开……”
    乔晚鱼话音没落，门就吱呀一声开了。把自己包裹在厚重羽绒服里的张言临出现在两人面前，脸色苍白，眼底挂着两团深重的乌青。
    这一瞬间，张言临和舒侑的视线相撞。
    “言哥你在家呀？怎么穿这么厚，生病啦？”
    乔晚鱼还在絮絮叨叨，张言临和舒侑之间的空气却像是凝固住了。
    舒侑看着张言临憔悴的脸色，把进门之前在心里排演过无数遍的该如何道歉、如何献殷勤全都忘了。他觉得自己变成了个傻乎乎的复读机，只知道重复乔晚鱼的话。
    “你生病了？”
    废话，生没生病你自己看不出来？舒侑说完又在心里骂自己傻逼。他还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却见张言临在这时别开了目光。
    “乔晚鱼。”
    “哎！”乔晚鱼迈步进门，过分殷勤地答应一声。
    “把沙发边的行李拿来。”张言临说。
    他的声音喑哑，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看不清情绪。这是最坏的一种表现，舒侑的心不祥地跳了一下。
    乔晚鱼很快就把行李箱拿过来，眼睛盯着箱子顶上那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抱枕，很知趣地没说话。
    “给他。”张言临谁也没看。
    “他？他是谁啊？”
    舒侑看见箱子的瞬间，火气就腾地上来了。乔晚鱼屁颠屁颠地要把箱子递给他，却被他一胳膊拦开。
    “……你。”张言临这才抬眸看舒侑一眼。
    “‘你’又是谁？”舒侑混劲儿上来，什么都不顾了。
    “舒侑。”张言临深吸口气。
    他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不想再和舒侑纠缠下去，索性一口气说明白，“请你离开418。”
    “张言临你来真的是吧？咱们吵归吵闹归闹，你把我赶走是什么意思？”
    “这本来就是我的房子。”
    “我还是这里的租客呢！我连着交了两年的房租，你干嘛，想违约啊？”
    舒侑越说越来气，一摔房门脚要往里跨。
    “我告诉你，我今天还就要赖在这儿了，你能怎么办？你有本事去告……”
    舒侑的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张言临抬头看向他，那双眼睛里的神情比舒侑之前任何一次看到过的都要来得疲惫和悲伤。
    舒侑甚至觉得张言临的眼神里透着一股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哀求，求舒侑离开、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他快要承受不住心上的重担。
    舒侑喉结滚动，他突然就变得不会说话了。一大堆关切、担忧、困惑和恼怒都哽在喉头。
    气氛又在沉默中僵持起来。张言临是真的累了，好像和舒侑说这么几句话就耗尽了他全部的精力。他收回目光转身想回屋，虚浮的脚步却踉跄了一下。
    “言哥，你没事儿吧？”
    乔晚鱼赶紧一把搀住他，伸手往张言临额前一摸：“卧槽，言哥你脑袋都快能沏茶了，怎么会烫成这样？”
    “吃退烧药没有？你上次给我的那种就挺灵的，你……”
    舒侑心里一疼，顿时把什么都忘了。
    “舒侑舒侑。”
    乔晚鱼把舒侑扒拉开，一脸操心地看看张言临又看看他，一个劲儿摆手：“你还是先走吧，言哥要气出个好歹来你不心疼啊？”
    舒侑又是一噎。
    他当然心疼。
    他就是太心疼张言临了才惹出这么多屁事儿。
    舒侑又气又急，可他是真不想出去，他究竟做错什么了？他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张言临伸手一推行李箱，然后啪的一声。
    舒侑和行李箱都被关在了门外。
    咔哒，门内传来落锁的声音。
    “言哥，你们这是，怎么了？”
    客厅里，乔晚鱼问张言临，问完自己都觉得是废话。
    还能怎么？吵架了呗？就是这回好像比之前来得都凶，乔晚鱼也不知怎么了，他也不敢问。
    张言临没回答，也不用乔晚鱼扶，默默走回自己的房间。不知是不是乔晚鱼的错觉，他总觉得言哥走路的时候除了步履不稳外，姿势上总透露着那么一丝怪异。
    乔晚鱼掏出手机。下一秒“418吉祥的一家”群里弹出一条消息。
    门捷列夫同志永垂不朽：wocc出事了，我们家的原耽连载可能要烂尾了。
    hepapa：？什么，有料？给我康康！
    门捷列夫同志永垂不朽：我刚才一回家，就看见舒侑在大门口罚站，言哥不让他进门，你说该不会是昨晚舒侑乘着言哥醉酒以后激情告白，然后言哥一觉醒来觉得浑身不对头，就把舒侑轰出去了吧？舒侑好可怜哦，就像是被抛弃的大狗勾。
    臭柚柚：你真敢想。
    门捷列夫同志永垂不朽：那是。
    门捷列夫同志永垂不朽：等等……舒侑？woc不好意思我切错群和私聊了。
    【本群已被群主“门捷列夫同志永垂不朽”解散】